照相凹版的故事

在19世纪发展成熟起来的「照相凹版(Photogravure)」，是照相术应用于凹版制作的工艺技术。简单而言，是先利用照相术，将影像信息存留在印刷材料表面，再通过酸蚀或雕刻制成印版，最终印刷到纸张或其他承印材料之上的一种过程。

源起

暗箱(Camera Obscura)

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出现绘画专用的暗箱(Camera Obscura)。它基于小孔成像的原理，可以将来自暗箱外部的光线，透过预留小孔投影到暗箱内，形成上下颠倒、左右相反，并且可以保持透视比例的影像。历史上著名的画家如达芬奇、伦勃朗等都曾利用暗箱作为绘画工具的辅助。到19世纪时，暗箱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功能多样、大小不一、方便携带，以至于精英文化阶层大多掌握如何操作暗箱。

利用光学原理，人们虽然可以得到成比例的影像，但如何将之固化成为持久的影像呢？这就需要依靠感光材料的发现了。

1725年，德国大学教师舒尔策(J. Schulze)发现，使得物质变色的是光而不是热。1780年，法国物理学教授夏尔勒(Scheele)利用光照和氯化银得到了短暂的影像。1802年，英国的物理学家韦奇伍德(Thomas Wedgwood)试验发现，在涂抹了硝酸银的纸上，可以更久地保留住日光曝晒过的物体影像。

托马斯·韦奇伍德(1771-1805)

发展

小孔成像和感光材料的发现，使得照相凹版的两个核心基础都已经具备了。但是，还要再过20年，天才的法国人尼埃普斯(Joseph Nicéphore Niépce，1765-1833)实验发明，才有“照相凹版”的故事。

约瑟夫·尼塞福尔·尼埃普斯(1765-1833)

日光蚀刻

约在1820年，尼埃普斯经过多次实验，终于成功使用沥青固定影像，并发明了照相凹版制版法。在1825年，他用金属版制作了现存最早的照相凹版蚀刻版画「牵马的孩子」；过了一年，尼埃普斯用薰衣草油溶解白色沥青，再将之涂抹到铅锡合金版上，用暗箱拍摄了世界上现存最早的永久性照片——「窗外景色」。

牵马的孩子，1825年。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 窗外的景色，1826-27年。藏于美国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分校

达盖尔银版

虽然尼埃普斯将照相术应用于印刷制版的天才想法，最终对版画印刷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在当时并未取得普遍的认可。1829年，他与法国同行达盖尔(Louis Daguerre)建立合作关系，共同探索改进影像固定的方法。可惜的是，4年后尼埃普斯因病去世。而达盖尔在尼埃普斯的基础上，发明了达盖尔银版摄影术(Daguerreotype)。1839年8月19日，法国政府公布了这项专利，于是这一天成为了“世界摄影术诞生日”。

路易斯·达盖尔(1787-1851)

不少艺术家及出版商尝试通过对达盖尔银版图像进行腐蚀来制作照相凹版，只是由于图文部分凹陷深度较浅以及银版表面过于光滑，大都数印版的印刷能力并不理想，并不适合大量商业印刷。

七月之柱，基于达盖尔摄影术的雕凹钢版画「巴黎建筑景观」

新照相凹版制版法

整个1840年代，照相凹版领域进展缓慢，直到英国科学家塔尔博特(William Henry Fox Talbot)在1852年取得新的突破。在这一年，塔尔博特利用可溶于水的胶体与与重铬酸钾混合，发明了新的照相凹版制版法(Photoglyphy)。这种工艺印品图像清晰，层次丰富，但是与拍摄的照片相比，阶调变化仍有失柔和。

塔尔博特(1800-1877)

伍德伯利凹版和照相雕刻

1864年，英国摄影师伍德伯利发明伍德伯利凹版(Woodburytype)，并申请了专利。这种工艺印刷质量极好，能够印制出呈现轻微浮雕感的连续调图像，是当时唯一成功复制照片层次及细节的商业印刷方法。但是其复杂的制作步骤和巨大的冲压动力导致其制版成本较高，印刷过程中残留在印品四周的多余明胶也给印后加工造成了难度，因此19世纪末这一技术被逐渐淘汰。

1870年，伍德伯利发明了一种照相雕刻工艺(Photoengraving)。只是该工艺虽然操作简单，但技术上仍有缺陷。制版过程中，为使所印图像完美，需要聘请熟练的雕版工修版，其过程有时需要几个星期。因此照相雕刻工艺的制版成本较高，当时每平方英寸的费用高达6美元。

伍德伯利(1834-1885)

成熟

19世纪末，经过塔尔博特、伍德伯利等人的改进后，照相凹版制版工艺已逐步成熟。1878年，捷克画家、摄影师克利奇(Karel Klíč, 1841-1926)总结、综合前人和当代的有关研究，发明了塔尔博特-克利奇工艺，该工艺是商业印刷中最成功的照相凹版制版方法，直至今天仍在使用。

蒙戈·庞顿(Mungo Ponton)肖像，1882年，最早的“塔尔博特-克利奇工艺”印品

19世纪的照相凹版制版工艺的发展过程，历经百年，曲折演变，多少人物和故事已经远去。每当翻开那个时代的版画与珍本，才会发现，先行者们留下了这许多艺术珍品，值得感念！